知产周一谈 | 洪荒之力：专利究竟是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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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 晏晓庆 北京集佳知识产权代理有限公司长沙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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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上学时，我曾经为了搞清楚“黑洞”到底是什么，生啃过霍金的《时间简史》。
也因此了解了一种较为普遍的观点：这本书对内行来说没什么用处，对外行来说又太过烧脑。它成了一部内行不屑而外行不懂的……科普作品。
这种评价让我想起了侯宝林先生说过的一段相声。一个读书人低声下气地向一个乡民解释，皇帝也是把尿尿在夜壶里的，而不是被太监接到了嘴里，然而这个读书人失败了，而且还遭到了其他乡民的耻笑。
这无疑是一个难题。内行向外行虔诚的布道，既可能面临失败，还可能遭到耻笑，即便是霍金这样的泰斗也不能幸免，何况我辈众生凡品。其实皇帝尿尿的野史，百姓并不十分关心，“黑洞”到底是什么，暂时也无关大家痛痒。
正如霍书中对反粒子的描述：“任何粒子都有会和它湮灭的反粒子。也可能存在由反粒子构成的整个反世界和反人。如果你遇到了反自身，注意不要握手！否则，你们两人都会在一个巨大的闪光中消失殆尽”。听听，这些存在于理论体系顶端的说辞，简直跟飘渺的神话故事一样遥不可及。
所以，当编辑希望我把戏说专利写成一个系列，接着写下去时，我就想，完蛋了。小女子才疏学浅，就算用尽洪荒之力，有没有可能给读者一个愉快的体验呢？
历史其实并不遥远。据考证，专利萌芽于公元前五百年，在今意大利南部以生活奢侈著称的古都Sybaris（当时为希腊殖民地），一种烹调方法被授予为期一年的独占权。大约六百年后，中国的蔡伦才向汉和帝献纸，就是这样一个被外国人称作无比“专制”的国度里，这样的一个超级大发明，并没有被任何人“独占”或“专享”。又过了一千九百多年后的此刻，我就在这样的纸上，绞尽脑汁的涂抹书写，却试图“挑唆”新时代的蔡伦们去维护他们应该“专享之利益”。
这里存在一个简单的逻辑陷阱：如果蔡伦把造纸术“独占专享”了，老百姓拿什么写字，一直用竹简吗？
如果这个独占权持续一千九百多年至今，我这样的平头百姓可能买不起昂贵的纸张，而上文则已经用完了我家里储存的所有竹简，为了不中断写作思路，我甚至把家里的衣架都用上了，最后，仍然不得不暂停我手头的活计，指挥我丈夫赶紧去楼下的文具商店里背一箱上来——这实在是一副吊诡的画面。
当然不能如此，要给独占权加上一个期限。但若为蔡伦计，既然迟早要“奇文共赏”，倒不如“囤积居奇”。把这独门造纸秘笈，就不声不响的传之子孙，以至万世……，我也不申请独占之权利，闷声发大财不也挺好？什么，您说蔡伦是太监，那传给侄儿外甥开家族连锁总可以吧？
问题是蔡伦不过是偶然发现了一团纸浆，别人早晚有发现的一天，可能是一百年后，也可能就在明天，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全发现了，这个造纸秘笈就不那么稀罕啦。
因此，林肯是这样解读的：“专利就是给创新之火添上利益之油。”换言之，就是以公开换保护。我们习惯藏之后院的技术宝贝，拿出来公之于众，换来的是政府赋予的一定期限的独占保护，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政府说了，让你蔡氏纸店连锁开二十年，意思是说赚够了钱要见好就收，总比明天就碰到张三李四跟你抢生意要强得多。
转过脸，政府又对王二麻子说，你们也别眼红，蔡早一天申请也是在先，我们算不到你们是一天后还是一百年后冒出来。我看你们还是抓紧搞下一课题，看能不能整点比纸更先进的玩意儿出来，我一样给你开二十年连锁店的政策，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政府有政府的考量，既要防止发明人独占久了阻碍社会的进步，又要避免你没一丁点好处，要么丧失创新的动力，要么“囤积居奇”搞独门秘笈，一样阻碍社会进步。
有人说，这道理我懂。那如果我想把这个独家连锁店开到全世界，怎么办？答案还是找政府，山东巡抚觉得“打狗棒法”武林人士很容易想到，和已有的“如来神掌”相比没有什么先进性，授不了权，你还可以去两广总督衙门，听说那里的评判和别处不同，只要说的出你“打狗棒法”和“如来神掌”不同的妙处，自然有望开独家“打狗”武馆。我们见过一同族专利在中国、美国、欧盟都被授权，到了小日本就是被驳回的前例，还见过同族专利在美国一年半在巴西却要近十年才能授权的奇葩，这就是专利的地域性——中国人在风靡《兰亭序》的时候，菲律宾土著还窝在树上吃香蕉，后者要纸干什么，擦屁股更干净吗？
独占性、期限性、地域性，称之为专利的三大特性，实质都是一国政府主权的体现，有没有必要让你独占，独占多久，在多大范围内独占，政府说了算。出发点就是两个，鼓励创新并促进本地区社会发展。所以你会发现，中国专利的维护费用在保护期越往后越高，就是意在让你快点撒手——专利是政府的社会管理工具，而作为发明人，把专利玩好了就是家族连锁，玩不好就是王二麻子甚至菲律宾猴子。
专利究竟是神马，就这么简单？说书法就是书写之法，固然对头，但凭这句话就想开馆授徒，那必定门庭冷落。换个角度，说书法是登科取士的必备技能，就带出了它的社会功用，起码读书人感冒。专利这个“洋货”来到中国——一个连厨子都读孙子兵法的地方——已经悄然开始“兵不厌诈”、“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变得属性丰满起来。因而，一叶知秋，可一叶又不足以概之秋。
有道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专利在中国正值多事之秋，可不是吟风弄月的下酒之物。
美国的平衡车鼻祖赛格威没有在中国申请专利，可能以为中国人也是猴子，用不上平衡车，结果深圳的王二麻子众多，赛格威的“秘笈”也就成了白菜价，麻子们把美国人赶出了中国，还进行规避设计，拉着小米打回了美国老巢，把平衡车鼻祖给收购了。
说到这儿，也许我们很想豪迈的说道，西方列强们凭着几招寻常把式就能征服一个行业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可如果人家凭的是“降龙十八掌”那样的绝招呢，别忘了，乡民们的耻笑声仿佛才刚刚消失在耳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