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青专栏 | 2023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立项知识产权相关课题研究（上）

作者 | 冯晓青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李可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知识产权法学专业硕士生

编辑 | 布鲁斯

摘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立项课题体现了国家对该类学科研究方向的引导，同样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出课题研究单位的学术水平。自改革开放以来逐步成长的我国知识产权学科体系以法学学科为主干，兼顾管理学与经济学等学科。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今天，数据、人工智能与算法带来的知识产权新问题使知识产权焕发新的活力。对国家社科基金中知识产权相关课题进行类型化研究，可以把握知识产权的发展脉络、获悉前沿知识产权问题，对知识产权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关键词：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知识产权；数据；人工智能

一、引言

我国知识产权学科建设发展至今，已构建完整的知识产权学术研究体系。知识产权制度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事业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服务于国家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需求，为创新发展提供了理论支持与人才输送，也成为国家社科研究的重要内容。在知识产权理论与实践研究中，分析知识产权问题与培养知识产权人才以法学学科为主，其主导性地位非常突出。但在面向科技前沿与社会发展重大问题的相关知识产权课题研究方面，经常需要借鉴经济学与管理学的学科范式，随着新技术与新业态的发展，其他学科也在平台经济反垄断、人工智能生成内容规制以及数据流通与规制等领域与法学学科产生交叉，故知识产权相关问题也经常作为其他学科的研究对象出现。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是我国政府以国家战略发展根本要求为依据开展的国家级课题资助。其具有极强的权威性、导向型与示范性，促进了我国社会科学研究的蓬勃发展。受到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的高校与研究机构展现了其学术实力、科研敏感度及其研究与国家战略需求的契合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包括一般项目、重点项目、青年项目、西部项目等，其研究问题前沿，研究成果也往往代表了该领域的水准。国家对知识产权研究的需求与引导，展现知识产权研究发展的前沿动态，有助于把握受到政府资助的相关知识产权研究的研究特点与发展趋势。其对各高校与科研院所、研究机构紧跟新时期的改革进程，定位准确地开展知识产权理论研究方向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依据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发布的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年度项目立项名单、青年项目立项名单以及西部项目立项名单，对名单中的知识产权相关课题的立项情况进行研究。[1]

二、知识产权相关课题立项基本情况

2023年9月22日，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发布了2023年国家社科基金年度项目立项名单、青年项目立项名单以及西部项目立项名单。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年度项目、青年项目以及西部项目共设立23个学科，总计5217项课题。其中，重点项目396项，法学学科项目占25项；一般项目3182项，法学学科项目占211项；青年项目1212项，法学学科项目占91项；西部项目427项，法学学科项目占30项。笔者对所有课题中与知识产权相关的课题进行提炼。从上述课题涉及的知识产权方向来看，立项的知识产权相关课题广泛涉及著作权、专利权、商标权、反垄断、反不正当竞争、知识产权国际保护等传统知识产权范畴。同时，随着新技术、新业态的发展，人工智能生成内容的保护、数据确权与数据的流通与共享领域的课题也在各学科领域广泛出现。下面将分别对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一般项目、青年项目以及西部项目的知识产权相关立项课题的研究方向进行大致归类，并进行简要分析。

（一）知识产权相关课题所在学科分布情况

整体而言，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立项的所有重点项目、一般项目、青年项目以及西部项目中，与知识产权相关的课题中法学学科所占比重最大，在非法学学科中，应用经济学、新闻学与传播学、图书馆、情报与文献学及管理学学科分布的知识产权课题较多，哲学、理论经济学、社会学、民族学、国际问题研究、世界历史、宗教学以及语言学学科也对知识产权课题有所涉及。除上述学科外的其他学科虽然有部分涉及平台经济、人工智能、算法推荐以及数据赋能等内容，但具体讨论仅限于学科内，内容上与知识产权并不产生交集。

表格1

从表格 1可见，在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立项的青年项目中共计有53项知识产权相关课题，其中法学学科知识产权课题占22项，非法学学科知识产权课题占31项；在年度项目中共计有99项知识产权相关课题，在年度项目的重点项目中，法学学科知识产权课题占4项，非法学学科知识产权课题占12项；在年度项目的一般项目中，法学学科知识产权课题占23项，非法学学科知识产权课题占60项；在西部项目中共计有9项知识产权相关课题，其中法学学科知识产权课题占3项，非法学学科知识产权课题占6项。

在上述项目中，非法学学科立项的知识产权相关课题与算法、人工智能、平台相关问题以及数据密切相关：哲学学科项目均涉及人工智能技术下对人工智能价值论证与责任伦理的问题，有助于为新业态下人工智能生成内容的归属研究打下基础；语言学、宗教学课题广泛涉及数据库建设的内容；经济学学科（包括理论经济学与应用经济学）及图书馆、情报与文献学学科的立项课题重视数据流通与数据安全。除此之外，农产品品牌建设与民族传统工艺的振兴也是非法学学科知识产权相关课题立项的重点。

（二）重点项目立项情况

从表格 2中可以看出，平台经济相关问题、公共文化服务相关问题与数据相关项目占知识产权相关重点项目立项总量的75.2%，是当前知识产权界理论与实务研究问题的重点与热点所在，传统的著作权、专利权、商标权的立项较少。值得注意的是，2022年立项的重点项目中平台经济反垄断相关项目占3项，科技与算法治理相关项目占4项，而本次平台经济反垄断相关项目仅有1项，科技与算法治理方向今年没有知识产权相关的重点项目立项。

表格2

（三）一般项目立项情况

从表格 3中可以看出，与重点项目相比，一般项目中知识产权相关课题数量更多，分布范围更广。研究的热点仍然集中于数据、算法与人工智能以及平台领域，共计达到知识产权相关一般项目总量的59.7%。传统知识产权领域立项数量少，且立项范围较为分散。

表格3

（四）青年项目立项情况

如表格 4所示，由于总量下降，青年项目中传统知识产权所占比重相较一般项目中传统知识产权所占比重有所上升，但仍然不大。青年项目中还出现了年度项目中未出现的标准必要专利与专利质量问题的研究，占总数量的7.6%。此外，数据相关的一系列研究数量仍然居高不下，占总数量的47.3%；算法与人工智能相关研究次之，占总数量的13.2%；平台反垄断与侵权问题占总数量的7.6%。

表格4

（五）西部项目立项情况

如表格 5所示，西部项目中的知识产权相关课题以数据为主，占全部西部项目的55.5%，其中重庆大学在法学学科下立项的“数字医疗时代健康数据开放共享与利用的规制研究”（项目负责人：赵丰）以及昆明理工大学在法学学科下立项的“完善我国药品试验数据保护制度研究”（项目负责人：双凡）着眼于医疗相关数据的保护与共享研究。西部项目中不涉及任何与人工智能及专利相关的课题，唯一的一项算法相关课题与知识产权学科也不产生交叉。

表格5

三、知识产权相关课题的研究内容分析

所有已立项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传统知识产权领域研究较少。具体而言，还有中国品牌的国际传播研究等许多往年并未出现，但今年较为突出的研究课题。下面将对比较具有代表性的课题方向进行简要分析。

（一）著作权相关问题研究

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一般项目以及青年项目中，除数据、人工智能以及平台侵权相关课题外的著作权项目较少。著作权相关项目所涉领域各不相同，无法进行类型化分析，下面将对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课题进行简要评述。

1.著作权许可制度研究

随着数字技术发展，数字化许可成为著作权许可的主要形式之一，权利人可以通过数字平台或在线服务，以数字方式在全球范围内授权他人使用其作品，跨境许可与合作变得更加便利。这种模式更加便捷与高效，其在促进知识共享与创新的同时，维护了著作权人的利益。在此背景下，著作权集体管理制度运行效率的低下、法定许可制度的落后以及司法实践中对于法定赔偿数额标准不统一等问题亟待解决。如何适应数字化环境的需求，提供更加灵活、高效和全球化的许可方式，这为许可双方都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需要不断摸索与适应变化的环境。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中，东北师范大学在法学学科下立项的“数字时代著作权许可制度转型研究”（项目负责人：梁九业）便以网络空间著作权许可制度的变革为研究对象展开研究。

2.网络服务提供者版权过滤义务的构建研究

在算法时代下，平台企业虽然仍属于网络服务提供者的范围，但算法技术的运用使其具备超强的信息管理能力，与之相伴的是平台企业获取的超高收益与其侵权造成的更大损害。传统的网络服务提供者内涵不足以涵括平台企业。在平台企业著作权侵权责任的承担方面，依照现有规则，企业即使构成间接侵权，也可以利用“避风港”规则免责。比照其造成的侵权损害结果而言，不免存在版权责任配置过低之嫌。在此背景下，版权责任配置模式需要进行改进，版权过滤义务在预防网络版权侵权方面则具有明显优势。[2]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立项的青年项目中，杭州师范大学在法学学科下立项的“算法时代网络服务提供者版权过滤义务研究”（项目负责人：周澎），有助于从制度角度有效回应算法推荐时代下著作权保护的困境，是塑造优质互联网环境的有益探索。

3.著作权制度史研究

对著作权制度历史的研究有利于深入认识著作权法的立法目的，著作权法律制度由重商主义的产业贸易政策盛行催生，其始终是调整新技术产生的新内容产品业态的利益关系的制度。作为一部产业利益调整法，维护创新、推进文化与科学产业发展、促进公共福祉一直是著作权法的重要目标，为著作权人提供权利保护只是实现该目标的手段。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中，河北大学在法学学科下立项的“综合与比较法学视阈下的现代版权制度形成史研究”（项目负责人：宋慧献）提出从比较法的角度研究著作权制度历史，有助于从历史视角下了解著作权法是如何适应技术进步的过程，为新情况下一系列著作权新型问题的研究提供历史维度上的解释。

（未完待续）

注释

[1] 在9月4日公示的年度项目与青年项目拟立项课题中，有2项取消立项，4项需进一步核实相关情况，其中重点项目1项，一般项目3项，青年项目2项。现公布年度项目立项课题3578项，青年项目立项课题1212项。拟立项西部项目中，有1项取消立项，现公布立项课题427项。

[2] 参见崔国斌：《论网络服务商版权内容过滤义务》，载《中国法学》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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