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刘畊宏在直播中使用《本草纲目》作为背景音乐的版权问题
作者 | 毛志远 上海邦景律师事务所
编辑 | 布鲁斯
疫情当下，许多朋友隔离在家，观看直播并跟随主播一起锻炼身体，该现象成为朋友圈打卡的热闹场景。一个个“刘畊宏女孩”练的谁都不服，下楼只扶墙。
网络上热闹的背后有一种声音，刘畊宏在直播中使用《本草纲目》作为背景音乐是否存在版权风险？作为一名知识产权律师，我来谈一谈我的个人看法。
01
一首歌曲的版权构成
在分析相关行为性质之前，有必要先谈一下歌曲的版权[1]结构。从著作权法的角度来说，一首歌曲并非仅有一个作品，而是由多件作品共同构成。简单来说，一首歌曲可以分为四个部分：（1）词构成文字作品，著作权属于作词人；（2）曲构成音乐作品，著作权属于作曲人；（3）将词、曲放在一起演唱，演唱者对演唱享有邻接权[2]；（4）对演唱者的演唱进行录制，录制者（往往是唱片公司）对歌曲享有邻接权。
《本草纲目》这首歌是由方文山作词，周杰伦作曲并演唱，首次发行于周杰伦2006年9月5日的CD专辑《依然范特西》中，发行公司为阿尔发音乐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阿尔发公司”)。
2007年3月，周杰伦与阿尔发公司的经纪合约到期。同年7月，周杰伦、方文山和杨峻荣三人在台湾成立杰威尔音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杰威尔公司”）。杰威尔公司另行录制包括《依然范特西》在内的多部专辑发行，如今我们在QQ音乐等网络平台中听到的数字专辑版本就是杰威尔公司录制的。
据此可知，《本草纲目》这首歌的著作权架构为：词的著作权属于方文山，曲的著作权属于周杰伦，演唱者周杰伦对歌曲享有邻接权，录音制作者法尔发公司或者杰威尔公司对其各自录制的版本歌曲享有邻接权。
02
刘畊宏在直播中公开播放
《本草纲目》的行为认定
刘畊宏在其抖音直播间面向不特定的多数观众，公开播放《本草纲目》作为健身操的背景音乐，属于公开传播歌曲《本草纲目》。
我国著作权法对公开传播作品及录音制品有如下规定：
《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第十条 著作权包括下列人身权和财产权：
……
（十一）广播权，即以有线或者无线方式公开传播或者转播作品，以及通过扩音器或者其他传送符号、声音、图像的类似工具向公众传播广播的作品的权利，但不包括本款第十二项规定的权利；
（十二）信息网络传播权，即以有线或者无线方式向公众提供，使公众可以在其选定的时间和地点获得作品的权利；
……
（十七）应当由著作权人享有的其他权利。
《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第四十五条 将录音制品用于有线或者无线公开传播，或者通过传送声音的技术设备向公众公开播送的，应当向录音制作者支付报酬。
综上可知，刘畊宏在直播中公开播放《本草纲目》应当受到广播权的控制。
值得一提的是，在2020年著作权法修订之前并没有现在的第四十五条规定，录音制作者和歌曲演唱者同样都不享有广播权，目前《著作权法》第四十五条关于录音制作者广播权的规定，是在2020年修法时新增的条款，然而著作权法并未增加表演者广播权的规定。
03
刘畊宏的行为
需要向哪些人获取授权？
基于上述分析可知，若刘畊宏未经许可在直播中公开播放《本草纲目》，则会侵犯作词人方文山对词享有的广播权、作曲人周杰伦对曲享有的广播权以及录音制作者阿尔发公司或者杰威尔公司的对其录制的歌曲享有的广播权，但由于演唱者不享有广播权，所以该行为不侵犯演唱者的权利。
作词人、作曲人都是确定的，但是录音制作者到底是谁呢？回答该问题之前，需要明确刘畊宏播放《本草纲目》的版本。如果刘畊宏播放的是2006年阿尔发公司发行的CD专辑《依然范特西》中的歌，就会侵犯阿尔发公司的广播权；如果刘畊宏播放的是QQ音乐中杰威尔公司录制的数字专辑《依然范特西》中的歌，就会侵犯杰威尔公司的广播权。
可以猜想，在直播需要音乐时刘畊宏应该会直接打开音乐播放器（如QQ音乐），搜索《本草纲目》然后播放，而不太可能翻出一张过去的CD，擦一擦布满灰尘的播放器，将CD放入其中开始播放。
综上，刘畊宏想要在直播中公开播放《本草纲目》，需要经过作词者方文山、作曲者周杰伦以及录音制作者杰威尔公司的许可。
04
问题启示和引申
现在我们设想一种情况：刘畊宏将自己的直播内容录下来，上传至网上供网友在选定的时间随时点开观看其直播视频，在此种情况下，刘畊宏需要获取授权的内容是否会有不同？
回答是肯定的，因为在直播中公开播放《本草纲目》的行为和把含有《本草纲目》的视频上传网络的行为，在著作权法意义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传播方式，前一种属于广播权控制的行为，后一种则属于信息网络传播权控制的行为。
根据我国著作权法规定，表演者（在本文中即歌曲的演唱者）并不享有广播权，但是享有信息网络传播权。因此，在该假定情况下，刘畊宏除了要向作词人、作曲人、录音制作者获取授权外，还需要向演唱者获取授权。
虽然在《本草纲目》这首歌的版权构成下，讨论这种假定情况，似乎意义不大，因为歌曲演唱者还是周杰伦。但是如果换一首歌曲，作词人、作曲人和演唱人都是不同的人，结果就不同了，行为人需要向四方主体获得授权，分别是作词人、作曲人、演唱人以及歌曲录制方。
据说，周杰伦已经喊话刘畊宏“我的歌，你随便用”，这虽然是周杰伦的个人声明，但是结合周杰伦与方文山以及杰威尔公司的关系，另外两方应该也不会要求刘畊宏承担侵权责任。
其实，目前许多主播在直播过程中常常会播放他人音乐，还有许多UP主以他人音乐作为BGM插入自己短视频并上传至网络平台，这些行为如果未经相关版权方的许可，都存在较大的侵权风险。
然而，并不是每个主播和版权方都有刘畊宏和周杰伦这样的朋友关系。互联网时代，主播在使用他人作品前主动获取授权，既是对著作权人的尊重，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受法律追究。
注释：
[1] 版权又称著作权，它是法律规定作者对其创作的作品享有的一揽子权利总称，具体包括署名权、复制权、发行权、广播权、信息网络传播权等17项权利。
[2] 所谓“邻接权”是指著作权法赋予作品的传播者（比如：演唱者、录音制作者等）对其劳动成果享有的一系列权利，它属于广义的著作权范畴，权利内容范围比著作权要小，而且不同邻接权人的权利范围也不一样，比如表演者的邻接权不包括广播权，而录音制作者的邻接权包括广播权。
（图片来源 | 网络）
